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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基拉電影版AKIRA 觀後心得

「我們的存在會不會純然只是能量的聚與散?」

撰文/A致X

阿基拉電影版AKIRA 觀後心得: Inventory

「我們的存在會不會純然只是能量的聚與散?」

  一九八零年代初期,當現代主義的大敘述史觀已不再足以因應時代的變遷與混沌,在整體社會逐漸成熟的背景下,資源取得相較以往容易,隨之而來的是大眾對於物質所產生的依賴感,因此當需求上升,供給則會順理成章地增加,久而久之「消費」變成為「進步社會」的代表性徵候,過度生產則被視為「後工業時代」的社會常態。世界的組成結構越趨複雜化、量體化,龐雜的程度已然超越人類個體得以負荷的資訊量:我們為自己創造了這個理想與秩序開始裂解的時代,人們提出對於「人類進步史觀」的質疑。相對起天真的現代主義所追球的純粹與完美,後現代開始不滿意過度簡化的權威是定義,並丟出一個問題來打破人類對於自身文明發展自我膨脹式的幻象。「人類的心靈真的能夠駕馭它所創造出出的一切嗎?」來自上篇文章《當代的超現實視域:論影像對於群眾之假象參與》所提出的哲學性問題,我想藉由阿基拉更深入地檢視並試圖比較大友克洋在三十年前所預測的未來走向,和當今2019年文本中阿基拉復活的時刻回頭觀望,出生在二十一世紀的我們是否真踏上了那條預言中自我毀滅的道路?而是世紀末的預言對於世紀初誕生的我們又代表了什麼?

        故事時間地點設定在2019年新東京(Neo-Tokyo),歷經第三次世界大戰浩劫後重新建造的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充斥在髒亂的街頭,失去臉孔的人們散落各地,無論是高級咖啡廳內的上流人士、四處肆虐的飆車族、無家可歸的少女或是抗議遊行的政府群眾,並存於這個不停擴張無邊無際的海市蜃樓,存在於相同的時空抽離而沒有交集,就像漂浮在宇宙中的點點塵埃無足輕重。由慾望和貪婪所建構出的城市景觀,連存在都變得螻蟻般微不足道。新東京投射出面對混沌未明的未來,惴惴不安的人類步入兩千年歷史的世紀末氛圍所處的集體恐慌。一方面攪動著整個社會不安的情緒卻也同時地激發出前所未有的創造力。然而如今阿基拉伴隨著我們走過五分之一個二十一世紀,不少問題如同預測的成真了,儘管如此,人類解決問題的能力仍然沒有與我們的科技發展同時進步,反而衍生出更多當時無法想像而現今無法解決的課題。回顧二十世紀末的世界,一切似乎相較清晰而單純。二十一世紀,感謝科技大爆炸,這是一個白熱化的世代。似乎我們當今的位置處於圖表急速上升到最高點,剎那間跌落谷底灰飛煙滅前的璀璨光芒。新東京的雛形緩慢浮現。貧富差距持續擴大,帝國霸權在科技的強化之下更加猖狂,不在只存在於物質層面的危機四處可見。思想的死亡,哲學家崇尚的人類靈性也隨著夕陽一西下。殘殺的暴虐程度因科技而加速導致世界的崩解越發劇烈,不願面對的集體自我麻痺和催眠是人類社會之所以失控的現實,人們仍耽溺於虛假的媒介世界而毫無所感。仔細檢視組成現今社會的種種,科技就是阿基拉中控制超能力的「藥丸」。我認為作者在藥丸的故事設定中所想討論的並非只是單純的藥物氾濫問題,而是我們對於某種自我桎梏所產生的心理依賴:整體人類社會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科技的確促成人類歷史大躍進,表面上我們正以自己無法控制的速度向未知衝去,本質上卻成為文明的重度成癮者,只剩下軀殼在城市漂流。Cyberpunk的恐懼沒有因為踏入新紀元而消失,人類從歷史中學會教訓還不夠多。目前的我們正自甘墮落,而變成自身異化後所創造之物的階下囚。

       

       在過去,影像為呈現及記錄真實世界被創造出來,如今在這媒介篡奪成為我們對於資訊的接收端時,影像開始消費經驗。蘇珊‧桑塔格在《論攝影—柏拉圖的洞穴中》說道:「影像把社會現實視作顯然是無數目無限的一個個小單位構成,任何東西都可以與任何別的東西分開或脫離關係......人們患上攝影強迫症:把經驗變成一種觀看方式。」我們開始遺忘如何經驗,我們不斷地去切割那個外在世界為組合一個符合我們期待的現實,然而那個被創造出的現實是抽離去脈絡化的。以Facebook或 Instagram的結構與使用者心態便可得知,人們開始依賴社群媒體的眼睛觀看—我們只呈現我們所想被觀看的樣子,而人們只看見自己所想看見的。社群軟體畫框式的架構反映出影像消費社會對於外在世界接收的平面化以及去脈絡化擷取,似乎在敘述:走向世界。事實上卻是:世界走向我們而這個世界已經死亡,中介的媒介已經取代一切了,看似慷慨地給予我們進入不同世界的平台窗口,灌輸著我們如何不要感受真實的世界。當視覺霸佔我們感官上對於經驗的載體而成為唯一解釋,衍生出的會是一連串的感知麻痺,人們會進而要求更多刺激而非知性思考:越多的刺激帶來越多痲痹與空虛,一個自身無法察覺的惡性循環,如今媒介社會集體孤獨的惡性循環。於是更多的影像被產出,產出的速度超越消化與篩選的速度,我們逐漸放棄消化接收到的訊息而不再思考。以臉書之前間接造成脫歐的爭議性話題為例,(以下是一則在TED的演講)Carole Cadwalladr,一位來自英國的女記者於調查脫歐公投時,挖掘出許多大型財團藉由購買臉書廣告針對特定群眾散播恐懼,例如:歐盟造成土耳其大批移民潮進駐、英國治安下降歸咎於歐盟移工問題、英國需背負破產國家經濟等等不實消息與數據。或使用不真實數據創造「圖表」增加謊言的信用度。人們看著圖表,似乎那個就是某種代表真實象徵信用的權威,殊不知那些財團看出並利用了這一點。Carole說,在這樣的操弄下自由民主已經死亡。我們早已知道政治操縱的手段,但其中真正的危機是當大眾不再也不會思考,這就真成為一個少數人為其利益得以任意操弄的社會結構。人們一但失去思辨能力,隨之死亡的就是民主,就是自由。因此可以說這種社會集體性孤獨是拒絕思考及無條件接收訊息的附加產物之一。不得不說台灣媒體一昧要求吸睛率與腥羶色話題也是淪於媒介消費社會下的慘況,然而在本文將不詳細贅述,但值得讀者仔細思索其中關係。

        完美之所以完美,終究歸因於他的永遠無法抵達。所謂的進步文明,極有可能就是把我們引上滅亡之路的煙霧彈。或許烏托邦只是我們天真幻想,宇宙始終擺盪在反反覆覆的摧毀與再生之間,一如片中阿基拉吞噬鐵雄的力量後質子塌縮最終化為烏有,所謂的人類滅亡不過是重新的開端。縱使我認為完美的社會根本不存在,然而未來不會只是單一的進程,其中總有我們得以選擇的一條道路。因此與其自暴自棄,仍然可以抱持著一絲對於人類未來的希望。從人類本質上的基本構成來看,我們是來自大爆炸後散落在宇宙中的粒子重組排列。那為何會在此時此刻在此相遇,我相信冥冥之中必然有其原因。至於原因則是每個不同世代都會面臨的相同問題。既然這種長期存在問題是人必然面對的課題,那照理來說沒什麼好討論的了是吧?我在這裡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把討論拉回眼前正如火如荼上演著的當代,這是一齣由「符號」所扮演的歷史劇碼。數位化時代,如果阿基拉有續集,我相信這是大友克洋會選擇的故事設定。人類彷彿走進了一個很長很長的隧道。環繞在四周的只有無止盡的漆黑,看不見即將抵達的出口,回頭望也無法見著來時入口的光亮。懸浮在黑暗之中朝著不知是否正確的方向前進,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來卻依然看似沒有前進。在一片漆黑中隱約可以看見忽明忽暗的符號流動著,看見自己的雙手顫抖、逐漸崩解、最終碎化成數字代碼消失在漆黑的隧道,就像馬克斯所說「一切堅固的事物都煙消雲散了」。席格蒙.包曼在《液態現代性》一書中看見固態社會的瓦解,變遷成為唯一永恆而不確定性是唯一的確定。媒介社會已經取代我們人類接收訊息的主體,接下來更極致的自我異化則顯現於數位時代的徵候:將一切事物符號化。從人的存在依據職業被簡化成的現象來看,我們可以說資本主義的洗禮是社會符號化的前身。以分工鏈中的工作者為例,他們在龐大的生產鏈中隨時可被取代並與所製造的產品失去連結而符號化,自身進而變成可以被買賣的商品。世界難民的處境也相去不遠,他們同樣身而為人卻被媒體消費,成為出現在報章雜誌網路平台象徵同情心與喚起良心的符號,影像數量麻痺人們的良知,旁觀他人之痛苦則是生活中習以為常的消遣。一但「失去」與「擁有」純然變成冷血不帶任何情感的符號流通,人們隨之喪失的是對於一切的感知能力,因為呈現在眼前的所有都可以毫無限制地化為數字,複製、傳送、儲存進每個人的資料庫。然而符號只是操作手段,隱藏在其背後的是超現實化與去脈絡化效應,將現實分割成數以萬計的獨立分子,彼此之間不再有關聯卻同時可以依照主觀意願任意拼湊組合。這樣的世界將不再有所謂的秩序,更遑論真相的存在,在這樣世代中每個人看到的真相都不盡相同,每個人都成為在駭客任務之中的尼歐。擅用符號的我們患上了數字強迫症,人們開始為數字表演,認真到將自身存在的裂解作為一等的成就感運作系統,以往人吃人的社會樣貌如今已變成數字吞食人類的無聲景觀。這就是我對於未來最深層的恐懼:最大化的慾望,人類終於可以擁有所有東西。

        我想如果哪一天人類真的滅亡了,外星生物登陸地球後(如果當時地球還沒被摧毀得精光的話)看見的甚至不會是阿基拉中描繪的斷垣殘壁,而是散落在一片宇宙荒蕪中無法解讀的符號。外星人還甚至誤解那些數字就是人類本體,並將這個謬誤記載在他們的歷史紀錄之內,象徵著人類文明,瀰漫著死亡的氣息。真是既可笑又悲哀。

撰文/A致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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